凡人自加冕。

赤翼永燃

幻境 Day II

#时隔三月……这篇文又回来了……

#讲真我没弃_(:з)∠)_

#这篇保证HE,严格意义上而言算甜的。

#我是赤羽安/安安,我为自己代言。

#前文戳tag qwq


            囚笼__Day.2

  

  空气猛地灌入胸腔,几乎带来了轰炸般的冲击。赤羽业睁开眼睛,光线仿佛散成不清的碎玻璃,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摆放回原状,破碎的镜面拼合后,他发现他正在死死盯着自己卧室的天花板。

  他又静止了几秒钟,直到品尝出空气中并没有血腥味,才做出下一个动作——试着从床上起身,睡衣上传来的异样感使他意识到自己的整个背部都已被冷汗浸透。

  赤羽业喘着气,看向窗外在冬日仍旧漆黑的天色。才始嘈杂的鸟鸣证明了时间还早,但赤羽业已经不再有睡意。他的脑中一片混沌,颈部被重击的钝痛似乎还残留在神经中,视网膜上恍然还成着冰蓝色的像。他猛地停住沉重的呼吸音,听见挂钟在喀喀作响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,也许是救护车,也许是好心的路人——那么他伤得还没有那么重。赤羽业低头去看自己的左臂,没有血迹,没有缝合或是开裂的伤口,一片平整,在凌晨暗色的光晕下光滑而惨白。

  他猛然从床上弹起,去抓躺在地上的手机。他的手指有些发滑,按了两次才成功开机。iPhone锁定屏幕上硕大的数字显示,此时此刻是五点三十一分,十二月二十五日。

  十二月二十五日。

  昨天。

  浓烈的窒息感突然涌来,整个房间都因为缺氧而旋转。落日时的街道和黑暗的卧室交替闪烁,忽明忽灭,时隐时现。

  赤羽业脱力地倒回床上,被汗水沾湿的被子在身上拧成一团。

  他的心跳快得就像刚刚参与了一场马拉松比赛——或是刚和别人打了一架——那么他是真的和流氓们打了一架吗?他是真的挨了一棍子吗?他是真的死了吗?

  难以言喻的恐惧突然涌来,赤羽业甚至无法再保持表面上的平静。时间和空间的错杂导致的混乱感扼住了他的脖颈,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疯狂地呼吸。

  这除了让心脏跳动得更无所顾忌之外没什么用。

  他看着天花板,等待脉搏恢复平稳,头顶上曙光正绘制出杂乱无章的图像。今天是昨天,那么昨天——今天的事情是真实的吗?上一个十二月二十五日的事情是真实的吗?

  或者是幻觉记忆在作乱。

  自然不是啊。赤羽业讽刺自己,你清楚的,幻觉记忆是以生物功能障碍为诱因的短暂记忆错乱,仅仅持续十到三十秒。

  ——从他拿起手机到现在都差不多有五分钟了。

  而且赤羽业感觉到的并不只是似曾相识,他记得一切。他记得小巷里落日的余晖,记得夕阳在对手的剪影边缘扯出的暖橙色光晕——被记忆染上了失真的淡黄色。

  还有第一拳挥出时打在皮肉上的反作用力,指间的血腥味带来的兴奋,匕首没入肌腱、穿透血管尖锐而持久的疼痛,刀锋划过骨骼的声音,更多的疼痛,致死的撞击。

  漫上黑色浪潮的视觉前久久不褪色的蓝发男孩。

  

  赤羽业觉得自己也许应该留在家里直到这一天过去,他突然重来的生日着实吓到了他,即使他不愿承认。

  但这样像个懦夫——他应该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确认他是不是还会死,是不是还会重来。

  如果不会,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,如果会,那他也可以相对应地寻找解决方案。

  赤羽业早已毫无睡意,于是他起身,把腿从纠缠的被子里拖出来,去准备上学。

  他不想吃早餐,所以他就没吃。穿好衣服之后他回到床边拿书包,看见昨天——或是前天——睡前玩过的游戏机的屏幕在闪烁两下之后熄灭。

  赤羽业瞟了眼床边的闹钟,显示7:14,和记忆中游戏机电量耗尽的时刻完全一样。

  是的,一切都没有变。精确得就如同这一天原本的样子。

  除了赤羽业。

  他出门,走与平日相同的路,经过潮田渚家楼下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瞬间,最终还是决定等潮田渚一小会儿。

  这是另一项测试,他告诉自己。

  过了一分钟,潮田渚如释重负地从楼上跑下来,活像慌不择路地逃离实验室的小白鼠——赤羽业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别无二致的场景时想的是巨大的塑料袋,他想避免与昨日相同的比喻。

  或许这不是个恰当的说法,赤羽业想道,小白鼠被折磨久了,会丧失生存的希望,即使打开笼门也不会出逃。但潮田渚可不一样。

  那么还是塑料袋的形容更加恰当——赤羽业有些沮丧。

  也许是因为景象太过于相似,赤羽业找到了些别的东西:潮田渚直到看见他之前都还是一副扑克脸。虽然对于他那张过于良善的脸孔来说,板着脸,与他温柔地看着你笑差别也不大。

  看到楼下的赤羽业之后,潮田渚绽放开与昨日一模一样的笑容,冰蓝的眸子底部仿佛升起了些什么东西,如同点燃了的热气球。

  “业君。”潮田渚走到赤羽业面前。

  赤羽业看着他,突然就觉得自己抓住了这个虚幻的早晨唯一真实的事物,像是从万米云端落到了实处。

  “你好啊,渚君。”赤羽业说道。

  他的嗓音生涩干哑。

  潮田渚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,他试探地询问:“有什么事吗,业君。”

  这是个礼貌性的问候。赤羽业想,那么也应该回赠以礼貌性的回答。

  “没事,你呢,渚君?”赤羽业的声调挑高。

  “……我很好。”潮田渚压低了声线。赤羽业不明所以。

  至今为止潮田渚说的话没有和上一个今天他的发言重复,这是个好兆头——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一个瞬间,因为赤羽业很快便发现潮田渚开始谈起了漫威的新电影。

  “《X战警•天启》马上就要在日本上映了…我很想看…不过快要……”

  潮田渚的嗓音和赤羽业记忆中的融为一体,每一个起伏和换气都分毫不差。甚至连远处的鸟鸣都没有区别。叠加的声效无比刺耳,赤羽业不得不提前打断了这一切。

  “我可以辅导你复习……明天一起去看首映吧。”

  潮田渚停顿了一下,时间久了些,似乎在消化赤羽业的邀请。他再次开口的时候难掩激动:“真的?太好了,业君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赤羽业突然感觉这段短暂的沉默十分尴尬。像是浓厚的空气中酝酿着什么无法表达的东西,堵塞在窒息的空间里直至腐烂。

  潮田渚终于再次开口:“对了,昨天的作业我有一道题不是很会,本来打算回去问矶贝同学……但既然业君你在这里,我就……”

  一模一样。

  

  这次赤羽业没有拆掉寺坂的椅子,他没心情。

  但是千叶和速水回到班级的时间还是完全一致的。

  七点五十分,奥田爱美激动地来找赤羽业说话。他知道她要说什么:业……业同学……过氧化钾乙酮的爆炸……

  “业……业同学……过氧化钾乙酮的爆炸……”

  嗯,瞧,确实是。

  八点二十六分,寺坂回班。赤羽业等着看他从椅子上狼狈地滚下来的样子,但他却一直好端端地坐在上面。赤羽业扬起的眉毛蹙了蹙,意识到是自己没有去拆他的椅子。

  这着实是少了个乐子,但即使赤羽业依旧拆掉了寺坂的椅子,他还是知道那黝黑的大个子有什么反应——

  “是谁他妈拆了老子的凳子!”

  

  第三节课的数学小测。赤羽业知道那都是些什么题,答案还印刻在他的脑海中。他刻意地把整份卷子都更换了第二种解法,想要以此拖延时间——也只是多拖延了五分钟。

  赤羽业本想像上次那样提前交卷。但他对于这轮回的一天太过于了解了——他想追求点新意。这次他倒是有些兴趣去观察他的同班同学了。

  上一次他在做完试题后抬头,潮田渚正在抓自己的左侧双马尾。可现在是五分钟后,潮田渚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,但又倔强地不愿意放下笔。他的笔尖在试卷上同一个角落不住地画圈,赤羽业可以想象出那上面已经浸透了纸背的黑色墨水。

  那是在干什么?在重复思考着一个难解的得数,或者只是在给一道怎么也想不出的题画记号?

  赤羽业饶有兴致地继续盯着潮田渚看,后者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,抑或是不经意地向着赤羽业的方向偏了头。潮田渚冰蓝色的目光和赤羽业短暂地交汇,由于某些原因,他并没有移开视线。

  因为潮田渚让开了他向两边翘起的马尾,赤羽业得以看清了他白色卷子上那块黑色的墨痕。被画得一塌糊涂的部分后面跟着的是细细碎碎的黑色小字,处于那一页的正中,上下都几乎是一片空白。这是两道大题中夹着的一道选择题,赤羽业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那是第17题。答案是A。

  他冲着潮田渚做了个很夸张的口型:“A”。

  潮田渚没有反应,于是赤羽业又做了一次口型。

  潮田渚水色的眼睛有些细微地睁大,赤羽业扫了眼台上的杀老师,深色头发的青年乍看似笑非笑。赤羽业把头低了回去,靠在椅背上晃着椅子腿。

  

  潮田渚的双马尾是个很辩证的问题。

  赤羽业回忆中的他并不是这样。高中一二年级的潮田渚绑着一条很低的单马尾,将他本身就温和的气质压得更加沉默,像是什么文雅腼腆的女孩。

  双马尾更适合他。但赤羽业并不知道潮田渚为何就突然改变了自己的发型,他没有去问——也没有立场去问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潮田渚对于自己那一头长发的逃避,因为高二是潮田渚最自卑的时期,整个E班里只有他见过那样的潮田渚。

  而且男孩子们可不会拿发型来开启话题。

  赤羽业没有为自己远离潮田渚的决定感到后悔,但他经常感到失落——细致到例子,就如同他不会知道潮田渚换发型的理由,这可能会是个遗憾。一个细微的、却永恒的遗憾。

  

  赤羽业知道下午有一场全校性集会。全班人的心情都很低落,或是换个更加准确的词,都很不甘。对于E班翻山越岭去到本部究竟是为了做什么,所有人都心知肚明。

  ——是为了被嘲讽,是为了被践踏,是为了成为胜利者的燃料。

  早在高中一年级赤羽业还未变成E班的一员时,他就对校长在台上对被放逐者冷嘲热讽的扭曲表情深恶痛绝。而每次集会差不多都是这么些事,所以三年算下来他可能只参加过一两场集会——甚至连他自己的奖学金都没有出面领取过。

  记忆中的昨天赤羽业没去,可今天不太一样。他想要打乱全部的轨迹,包括参加全日本都不会指望他参加的集会。

  不过事实证明,赤羽业也经常有计划失误的时候。他在测试结束前闭目养神的时候睡着了,并且睡过了头。没有人叫醒他,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下定了决心要参加集会。

  他睁开眼睛,视觉被泪水糊成了儿童画似的色块,课室里已经有些消退的腐朽木头味和汗酸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。赤羽业皱眉,伸了个懒腰,眨眨眼睛。

  景物渐渐清晰。西斜的太阳透过高大木头间的缝隙照进课室,在深色的原木上割裂出道道光痕。课室里空无一人,只有节肢动物与他作伴。

  他看了眼手表,四点五十七分。好极了,他错过了一切。

  包括——他想到站在树下的潮田渚,和满面红晕的茅野枫——包括青春期的孩子们之间的相互吸引。

  赤羽业从某种程度上有些失望他没看成那场好戏,现在他很有兴趣。他刚想到这一点,就看见潮田渚从教室门口走进来。

  潮田渚的神色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和,但却在看见赤羽业的瞬间有刹那的惊愕(那能否称之为惊慌?)。赤羽业知道发生了什么,潮田渚必定是会为这种事而感到不知所措的,尽管他看起来无比正常。赤羽业发现潮田渚总是低估乃至直接无视自己对于异性的吸引力。

  “回来了啊,渚君。”赤羽业微微颔首。

  潮田渚略有犹豫地点头微笑,走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收拾书包。他一言不发,挎上书包的动作有些着急。他冲着赤羽业说了句“我先回家了,明天见。”就想要离开。

  而赤羽业突然站了起来,把书包往肩上扔:“我跟你一起走。”

  

  和潮田渚待在一起过于寂静,却也不至于尴尬。

  走出校门时赤羽业听见了五点整的钟声,与上次一致的时间令他丧气。潮田渚的声音适时打断了他的沮丧。

  “……业君,今天谢谢你。”

  赤羽业只疑惑了一秒,他立刻意识到潮田渚讲的是今天的测验。

  “啊,真是令人意外呢。”赤羽业笑道,“我还以为渚君会指责我,说我不该协同作弊什么的,毕竟你当场看起来可是很震惊。”

  潮田渚干巴巴地笑了两声,接着开始了以为赤羽业听不到的碎碎念:“……那也得有立场指责才行啊。”

  赤羽业一直没告诉潮田渚自己很喜欢听他的吐槽。这让潮田渚具有真实感。

 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。赤羽业本以为这个话题应该要过去了,但潮田渚又重新接过了话头。

  “……实际上,我只是很惊讶业君居然会注意到我。”潮田渚平视前方,这样赤羽业只能俯视着看到他低垂的长睫毛,“我本想你大概会在写完题目后提前交卷,或是趴下睡觉。”

  观察很细致。赤羽业想道。这确实是他在经历过两次测验之后分别选择的做法。赤羽业内心的某个部分有一些微小的欣喜。

  他并没有告诉潮田渚——他任由无言结束了这段谈话。

  他们正经过小卖部。赤羽业没有进去买甜得发腻的草莓牛奶,他在路过门口时往后短暂地一瞟,再次被车站站牌反射的阳光刺痛了眼睛。他正走过一条熟悉的街道——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每天都会经过的熟悉,而是曾在同样的时刻,同样的情形下踏上这块陆地的熟悉。

  潮田渚似乎因为赤羽业长时间的不作答而有些莫名,或许会不适。但赤羽业不太在乎。

  喔,得了吧。他可是在躲避死神。

  那么现在他要逃离这条必经之路了,是吗?

  ……绝不。

  赤羽业不会犯昨天的错误,他会把那群人打得满地找牙,而不是像今天他一直所做的——像个懦夫似的,逃避曾做过的事。

  他又不是一定会死,他不过是输了场架,且代价惨重了些。

  赢回来就是了。

  “渚君。”赤羽业突然停下来,“我需要回去买瓶牛奶……你自己先走吧?或者你会担心被好色之徒堵住?”不,潮田渚才不会。

  “不,谢谢,业君。”潮田渚果然说,“那么,我先走了?”

  赤羽业站在原地向他挥手,等到潮田渚的背影在他曾经死去过的分岔路口前消失,才转过头去。

  被他甩在身后的站牌隐没在了金辉的阴影里,赤羽业看清了前方。有枯黄干硬的树叶正被风卷着擦过地面,直到被某双沾着灰的黑色运动鞋挡住。

  他看见此刻他最希望看见的那帮人就站在他面前。

  赤羽业的牙齿不自觉地磨了一下,刺耳的声音传达到他的大脑。这次小混混们的方向可和上次不同。但他们要干的事情将是一样的——他们要杀了赤羽业,但不会再成功第二次了。

  击中他后脖颈的是棒球棍,所以——棒球棍,棒球棍,棒球棍在哪里呢——喔,他看见了,被站在最后的那个畏畏缩缩的人拿在手上。那人的存在感低微,难怪赤羽业没能注意到他的动作。

  “啊拉,又见面了呢,诸位。”赤羽业站定,微笑着,镀了金的眸子眯在了一起。

  领头的那个额头处的青筋骤然暴起,他咆哮着,赤羽业看清了从他嘴里迸溅出来的闪光的唾沫:“小子,你不要嚣张!是你打伤了我们老大?”

  真是无趣呢。赤羽业想着,和昨天的台词只差了一个词,就像是创意不足的游戏中某个任务的NPC。

  “要是是的话呢?你们想怎么样?嗯?”赤羽业笑得更张狂了,“要打败我?要我和你们道歉?还是要……杀了我?”

  ——赤羽业出手很快。他将沉重的背包向领头人留着板寸的脑门挥砸过去,在他的头顶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就此松开了背包,双腿也到达了那人的面前。他的右拳猛地击中了领头人的腹部,迅速添加了几次重击。

  他下手比上一次对峙时要更加狠辣,他不在乎是不是要把这一群人给送进医院躺上几个月。

  他们欠了他一条命呢。

  赤羽业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。

  他向拿着棒球棍的那个人冲过去,被戴着长项链的胖子阻挡。他向左侧偏开,从后方抓住胖子的项链猛拽。胖子条件反射地伸手要去扯喉咙上紧锁的链子,嘴里发出窒息的咯咯声。

  赤羽业嘴唇牵拉的弧度变大了,不是笑意,更类似于向你展示攻击力的狼——尖利的长牙上还沾着血丝。他直接将长链缠在手上,手肘顶上对手的脊梁,膝盖撑住他的腰。以此为支撑把项链往后拉扯,胖子覆盖着厚厚脂肪的脖颈近乎要渗出了血丝。

  赤羽业的另一只手肘蓄力后给予胖子的后脑重击,在首次敲击后链子应声而断。像是砍断了绳索的木偶般,那人肥胖的身躯软绵绵地坠落下去。

  脂肪和肌腱构筑的帷幕落下后,脸色苍白的青年手握棒球棍,瑟瑟发抖地与赤羽业对视。

  他扁平的薄唇颤抖着,敲击出不成句的脏话,似乎在给自己壮胆。

  赤羽业眯眯眼,喘息间已经到了青年的面前。他的右手掌覆住了青年干燥的脖子,向下按去,随着剧烈咳嗽青年仰倒在地上。赤羽业跪在一边,左拳迎上了那人的鼻梁,一拳见血。青年艰难地呼吸,松开了手上的棒球棍,赤羽业顺势接过。

  “诶,你说什么,再说一遍?我听不见呢。”他发出一连串轻快的笑声。一拳,又是一拳。

  赤羽业对苍白的青年连续发出攻击,青年几乎承受了快二十次重击。等到满脸是血的青年不再抽动,第四个对手咆哮着向他冲了过来,他是有刀的那个。赤羽业提醒自己。他抛起棒球棍,悬空握住细的一端,借惯性挥向第四个人。棒球棍与他的腹部撞击发出闷响。赤羽业调转棍子的方向,狠戳向他的下腹部。他痛苦地倒在地上,赤羽业朝他的脑门上补了一棍子。

  有五个人,还剩一个。赤羽业迅速扫视周围,却没有看见第五个人的影子。他还没开始感到心跳加速,便捕捉到远去的脚步声——第五个人是逃兵。

  身下染血的青年吃力地呼吸,其他三人都已昏厥。赤羽业放肆地牵起了嘴角,细而低沉的笑声泄漏出来。

  瞧,他活下来了。

  他不需要逃跑。

  赤羽业缓慢地站起身,双臂在身侧垂下,指节上被磨破的皮肤一阵阵地刺痛,酸软感从脚底开始扩散。他试着向前走了一步。

  他活下来了。这将是今年他经过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十二月二十五日。

  真是个糟糕的生日。

  

  赤羽业捡起被甩在身后的背包,准备通过这条小巷。他经过那个仰面倒在地上的青年身边,突然感到裤腿传来被拉扯的力道。

  肾上腺素在他意识到不妙之前已经加速分泌,但没能赶上。青年的左手——闪着寒光的左手向赤羽业挥来,紧接着,从第四个对手手中掉落的匕首刺破了被青年的右手牵制住的布料,嵌入赤羽业的右小腿。

  疼痛令赤羽业双腿发软,跪回了粗糙砂砾地面。他心中警铃狂作——上次他跪在地面上,下一秒他便死去。

  夺过,那把,刀。

  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中愈发清晰。剧烈的痛楚使他眼前发白,可他依旧能看见青年正持着染血的匕首从地面上爬起,向他走过来。

  青年再次用力挥动刀锋,赤羽业向后滑开,石子割伤了他的膝盖。他的瞳孔缩小,近乎难以置信——他刚刚已经快要逃离出了死亡的边缘,快要逃离出这该死的一天,现在……

  夺过——那把——刀——

  赤羽业眯起眼睛,冲青年的腹部挥了一拳。青年一滞,但仍旧出乎意料地敏捷,闪避了下一次伸来夺刀的手。

  然后刀锋瞬间没入了赤羽业的胸腔。

  他一开始感受到的不是疼,而是冷。在冰凉的匕首被血液温热后,难以言喻的疼痛姗姗来迟,疼痛得发不出声音。

  匕首没有停留太久。青年飞速拔出它,又插进另外一个地方,并重复这样的动作。赤羽业感觉自己身前每一点的剧痛仿佛要编织成了一张炼狱的网,他全身没有一处不钻心刻骨。

  青年似乎想要将赤羽业给他的拳头都悉数用刀子还回去。赤羽业在短暂的意识回笼后想到。此时青年跨坐在他身上,近乎脱力,但仍重复着残忍的行径。

  ——他想杀了他。

  赤羽业想活下来。

  至少,至少不能输。

  赤羽业的目光开始涣散了,他的意识还在,却处在半脱离的状态,似乎下一刻就要离开这具支离破碎鲜血淋漓的躯体。

  夺过——那把——刀——

  不受控制地,赤羽业举起手臂挡住了胸部。则下一次突刺没有进入他的心脏,而是从刀尖开始破开手心稚嫩的皮肤,割裂底部错杂的血管,穿过单薄的肌肉,从骨骼之间侧身而去——穿透了他的手掌。

  那把刀钉在他的手上,荒谬地如同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右手。可笑的是这次的痛感反而可以忍受了,赤羽业游离地盯着那把与自己的手合为一体的匕首,他的意识在叫嚣着要脱离。而他冲自己说再等等——杀了那个人!

  青年看见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事,松开了持刀的手。

  赤羽业翻过手掌,使刀尖朝向青年的脖颈,接着聚集飘离的灵魂中最后的力量——划下!

  对手在鲜血喷涌后倒下,赤羽业的手臂断了线。

  滚烫的血液在身下铺开,巷子的远空抓住了日暮前最后一点蓝色。

  死亡来临前的瞬间,世人所说的记忆回溯并没有出现。赤羽业曾经想过死后的世界,却没有描绘过死亡的过程。他以为自己能够在高空看见自己脱线木偶般的肉体,或是在眼前经久不灭的光芒后重温自己短暂的生命。他以为他会看见幼时模糊的记忆中父母的面容,或者其他美好的部分——他甚至由此嘲讽地意识到,他对生命中的美好实在是太迟钝了。

  他看见了潮田渚的脸。

  披散着头发的、还未与他渐行渐远的、笑着的潮田渚。赤羽业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撕裂成了几个部分,但思维却在幻觉那冰蓝色的眼睛上久久停留。那场温暖的冰封仿佛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投向死亡设下的陷阱。

  然后——

  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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